伊锦文馆长和我相处多年。他的人品,工作中的苦干情神,以及他对同志的关心爱护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使我们难以忘怀。
伊锦文馆长逝世15周年时,大家准备编一本纪念他的册子,让我们这些老同志写点纪念文章。伊馆长生前做的好事太多了,各个方面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想来想去,就将他生前和我相处中最感动最难忘的事情写出来,就算作对伊馆长的纪念吧!
一、我们的“搬运大队长”
内大图书馆是1956年筹建的,伊锦文(当时是副馆长)和孙继祖(当时是办公室主任)二位同志是图书馆的领导,那时正式工作人员不多。1957年从社会上招来许多临时工,而且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。我们来内大图书馆后,正好赶上北京大学、南开大学、复旦大学等十多所高校支援内大图书馆的图书、杂志大量运进。每天,大小书籍二三十箱由火车站拉到学校主楼外,急等搬入学校图书馆内,然后登记入账,编目分类,入库上架。在这种活多人少的情况下,伊馆长身先士卒,每天都带领我们这些年轻人往楼内搬运书籍。当时,他年富力强,身材魁梧,总是拣最重的书籍背,上七、八个台阶,走30多米楼道。我们这些年轻人深受感动。大家主动上前,力气大的背大箱,力气小的搬小箱,不一会儿,运来的书籍就全部搬完了。大家累得汗流浃背,伊馆长心疼地说:“小伙子们够劲吧?”大家说:“还行。”伊馆长十分满意地说:“年轻人累就累点吧,咱们馆刚成立,以后这样的重体力劳动几乎每天都有,人家一分钱不要支援我们图书,我们搬一搬费点力气算得了什么?”我们开心地说:“伊馆长,我们甘为搬运工,那您就当我们的搬运大队长吧!”伊馆长也高兴地回答:“当就当,这有什么不好。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。从此以后我们都亲切地戏称伊馆长为我们的“搬运大队长”。
二、严格要求与真心爱护
伊馆长对我们的工作要求很严,做到一丝不苟。记得1957年9月的一天,我们管图书的同志在整理架上书时,发现少了两本书。其中一本书我至今还记得,是苏联小说《崎岖的道路》。当时,图书馆规定,教职工一律不准借阅图书。我们就将此事告知伊馆长,他严肃地批评道:“两本书虽不值多少钱,但这是国家的财产,不能损失!一定要认真查,一定要找到。”我们听后心里不是个滋味,压力很大,饭吃不好,觉睡不安。不久,馆内一位同志拿着丢失的那两本书交给我们,说是外系一个工作人员拿走看的,因当时对教职工不借阅图书,只想看后再放回原处,不想馆长要追究管库人的责任。他委托图书馆人员将此两本书送回,表示歉意。书找到了,我们很高兴,立刻将此事告知伊馆长。伊馆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,他说:“书找到了,你们也受到了一次组织考验。今后对国家的图书一定要好好保管,看护。我们每做一件事都要对人民负责。”
伊馆长对我们严格要求,又关心爱护。记得1958年初,我们图书馆刚搬到主楼,书库设在东阶梯教室内。那时候,呼和浩特的夏天不太热,冬天却很冷。主楼东阶梯教室却没有暖气,我们出纳员穿上老羊皮袄还冷,没人借书时还得在库内沿阶梯上下跑来跑去。伊馆长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他无可奈何地说:“要不,你们在门口处生个炉子吧。冻坏了怎么办?”我们一听,感到生炉子不妥,万一发生火灾,后果不堪设想。那年冬天,我们咬着牙硬顶过来了,但冻出了毛病,有的腿疼,有的胃寒,经常吐酸水。
1969年,我的女儿在下班途中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倒,昏迷不醒,恰巧一辆解放军的大汽车路过,把赶车农民和我女儿一同送到市医院急诊室。这时,我女儿苏醒过来,让解放军给内大图书馆打电话。伊馆长向学校要了小车赶往医院,又让另一位同志去我家通知。当我急速赶到医院时,伊馆长已经代我办理好一切手续。他还代我向那位解放军感谢,又告诉赶车出事的农民,要他负责给孩子看好病。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,伊馆长才起身要走。我要给学校打电话来车接他,他不让,说:“学校车很少,还得劳累司机再来。算啦!我步行回去。”我把伊馆长送到医院门口,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。事后,我将此事讲给家人,全家人都热泪盈眶。
三、“文革”中,伊馆长仍不忘工作
1966年,“文革”开始了,人们串联的,组织战斗队的,还有在家坐的,总之,不上班了。伊馆长在这动乱的年代里,仍然每天坚持上班。他把报纸上的重要资料剪下来,贴在自己订的大白纸厚本子上。后来造反派又给他加了一份工作,让他搜集各群众组织印发的小报、传单,有的已装订成册,这些资料现在看来很宝贵,它为研究十年动乱提供了素材。伊馆长的辛苦没白费!他那坚持工作的精神更是难能可贵。
四、和伊馆长出差
1974年7月,为了在内大建设图书馆楼(即旧图书馆),我和伊馆长出了一次差。
那时,在北京住旅馆很困难,需要凭介绍信排长队,登记后到指定的旅馆去住。7月的北京,火一样炎热。车站旅店登记处在一个地下通道内,有四个办理登记的窗口,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队。地道内不通风,再加上人多,所以,让人透不过气来。我回头看见伊馆长热得用手绢不停地擦汗,心里很不安,便劝他到外面去歇凉。起先他不肯,经我再三催促,他才出去了。排了两个多钟头的队总算办好了住店手续,一看住址是和平里旅馆,还需坐公共汽车倒几次才到。我俩又渴又饿,没办法只好先住下旅馆再说。伊馆长说:“出差是个苦差事,要先把公事办好,不知要克服多少困难。”
第二天一早,我们就乘坐公共汽车到北大图书馆去参观。北大新图书馆建在未名湖畔南,楼主体已经完成,正在内装修。北大图书馆馆长欢迎我们参观,他热情地介绍了建馆的经过、经费、图样及室内装饰等。伊馆长细心地听,认真地记,还不时发问。特别是值得我们借鉴的,记得更详细。中午我们在一家小饭馆用餐,我因经济困难,怕无法与馆长在一桌吃饭。可一看伊馆长要的是一盘素炒茄子,一碗米饭。这下,我放心了,我要了一碗面,笑着说:“伊馆长,我还以为你要吃什么鱼鸭贵菜,原来也吃普通饭菜。”他笑了笑说:“一是我家人口多;二是我生活简朴惯了,改变它觉得有点忘本。”
当天下午,我们又乘车赶到天津南开大学去参观。南大图书馆领导让我们在校招待所先住一夜,第二天再领我们去参观。经过一天的奔波很累,我们简单吃了点饭就休息了。伊馆长一躺下就入睡了。第二天早上一看,伊馆长被蚊子咬的包比我还多。我俩相视笑了。
我们抓紧时间参观了南开图书馆,又参观了天津大学图书馆,收获很大。下午我们返回北京,伊馆长的床位被别人占了,我的还在。我要找旅馆负责人理论,伊馆长制止了,说:“我也住大房算了,这样还可以节省点旅差费。出门在外,哪能都如意。我从来不计较这些。”我听了,觉得伊馆长没有官架子,能吃苦耐劳,打心眼里更加佩服他。
第四天早上,我们买了回呼市的下午的火车票。伊馆长问我:“今天怎么度过?”我说:“馆长,我听你的。”他笑了笑说:“要不咱们乘地铁到八宝山去看看。”我说:“好,我听说北京有个八宝山,是大官和革命烈士的陵地,去参观一下也好。”来到八宝山陵园参观了两个多钟头,伊馆长说:“没有这些烈士们流血牺牲,就没有新中国,就没有我们少数民族翻身解放的幸福生活。我们应该永远怀念他们,向他们学习,为人民服务。”
今天,伊锦文先生也同先烈一样长眠地下了。十五年过去了,然而他的人品、他的忘我工作态度、他对同志的关心和爱护、他的简朴生活、他对我们晚辈的教育和培养,这一切,至今令人难忘,仍在激励着我们。
我们活着的人应该记住他,怀念他。
作者简介
赵文亮,内蒙古大学图书馆首批工作人员,现已退休。